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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2月1日 星期二

2010年12月韓國行 — 第三天 (12/3) 下集

沿著全州川邊繼續向南步行,沒多久便來到致命者山聖地的入口。

致命者山聖地登山入口
致命者山其實就是僧岩山,在1914年後天主教的殉教者移葬至僧岩山的山頂,所以又被稱作致命者山。葬在致命者山頂上的,便是於1801年辛酉邪獄時被處死殉教的柳恒儉一家人。二百年前的辛酉邪獄在韓國的天主教發展上是一個重要的歷史事件,而其發生的原因,卻是與朝鮮晚期的政治及社會習習相關。

1592年的壬辰倭亂,日本大軍的戰火幾乎燒遍朝鮮全境。隨後1627年丁卯胡亂及1636年丙子胡亂,皇太極帶大軍接連攻入朝鮮的首都漢陽,朝鮮國王仁祖最後不得不向皇太極下跪,承認臣屬於新興的清國,而斷絕和明國的一切關係。不到五十年間,朝鮮經歷了倭亂和胡亂,全國各地的戰亂,使得人口大量銳滅,農業生產力遭到嚴重破壞,經濟力大幅衰退。戰亂導致朝鮮社會長期凋敝,一直到肅宗和英祖時期由於大同法、貨幣以及均役法等制度改革,才讓朝鮮逐漸回復生氣。然而在政治上,朝鮮士大夫的朋黨之爭卻是益發激烈。在宣祖時期壬辰倭亂前所形成的東人黨和西人黨,在朝政各處勢力爭奪下相互傾軋,一派得勢必然清算對立的黨派,然而得勢的一方卻因權力利益問題而再次分裂成不同黨派,腥風血雨的殘酷黨爭一次次刻劃著朝鮮後期的政治史,若對韓國古裝劇有興趣的話應該對朝鮮的黨爭不陌生吧。

肅宗在面對當時兩大朋黨西人和南人之間的互鬥,憑著高明的政治手腕利用兩黨之間的互鬥以增強王權。肅宗利用國王的用捨黜陟權,形成肅宗時期的換局政治,西人和南人多次換局輪番掌握朝政。每一次的換局皆是牽連各派勢力的爭鬥的重大政治問題,加上肅宗後宮間的糾葛,隨之而來的便是殘酷的清洗。最有名的便是肅宗十五年(1689年)的己巳換局,以及肅宗二十年(1694年)的甲戍換局。己巳換局使得掌權的西人失勢,西人首領宋時烈被賜死,朝政落入南人手中。而南人所支持的淑媛張氏被冊封為禧嬪,而西人支持的王妃閔氏(仁顯王后)則被廢黜為庶人。但五年後甲戍換局,當時已成為王妃的張禧嬪被降回嬪,被廢位的仁顯王后復位,而南人則被賜死或流放,而最後由西人分裂出來的少論派掌握朝政。肅宗時期的張禧嬪和仁顯王后以及南人與西人間黨爭的故事可說是韓國古裝劇最常翻拍的題材了。

南人被清洗之後勢力大為衰落,而西人這時已分裂成老論和少論兩派,黨爭逐漸轉移到老論與少論的對立。在世子問題上,老論和少論的對立激化。少論一派支持張禧嬪所生的世子,而老論則支援淑嬪崔氏所生的延礽君。後來因張禧嬪賜死問題,少論一派失勢,政權落入老論手中。肅宗昇遐後,由世子即位,是為景宗。由於景宗身體孱弱且有痼疾不能生育,在掌握政權的老論主導下,景宗冊封弟弟延礽君為王世弟,指定其為繼承人。但是老論派進一步想要利用景宗身體狀況不佳欲使延礽君代理聽政的過激行動,引起了景宗的恐慌。景宗與少論聯手,少論派大臣聯合全國儒生上書直陳老論派代理聽政之不當,加上老論派對於代理聽政的行動態度前後不一,使得老論派大臣失去正當性而遭彈劾罷職。少論派利用這個機會,進一步誣告老論派有人計畫逆謀弒害景宗擁立延礽君,大肆清洗老論派,從而掌握政權。

在老論派失勢之後,延礽君的性命受到了威脅,幸而在父親肅宗的王后仁元大妃的保護下而得以保全。還好景宗身體不好活得不久,在位四年就昇遐了。由於景宗沒有後嗣,加上肅宗也只有景宗和延礽君二個兒子,沒有其他兄弟,王世弟延礽君還是順利繼承了王位,是為英祖。英祖即位後少論隨即遭到肅清,老論勢力再度登場。不過歷經黨爭的苦楚在危機中登上王位的英祖,感於黨爭的腐敗,極力想消除黨派間的爭權,因此有了著名的「蕩平策」。蕩平一名來自《尚書》中的:「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平平」標示著英祖所希望的沒有黨派偏私的王道政治。對於當時的四個黨派,老論、少論、南人、小北,英祖強調四色均用,並採行雙舉互對的方式,在職位上安排對立的黨派相互牽制以維持均勢,例如領議政是老論,那麼右議政就必須是少論。蕩平策確保了沒有一個黨派能夠完全掌握朝政,英祖並實施了諸多如禁止同黨派間姻親等政策,極力防堵朋黨政治的弊端。

英祖的蕩平策頗有成效,各黨畏於英祖強勢王權,表面上的黨爭漸消弭,轉化為檯面下的潛流。然而英祖時期一個重大的政治事件又讓朋黨再次陷於分裂,那便是歷史之謎的思悼世子事件,史稱壬午禍變。英祖的第一個兒子孝章世子十歲就過世了,之後七年都沒有生下任何兒子,讓英祖十分著急。在英祖十一年(1735年),暎嬪李氏終於生下了一個兒子,英祖非常高興,出生沒多久就冊封為世子。英祖對世子的期望很高,管教也很嚴格,但是英祖的個性又很是急躁,世子表現稍有不慎便換來英祖一頓嚴厲的責罵,使得世子變得很畏懼父親。

世子十五歲的時候,英祖因健康問題,要世子代理聽政。在英祖高壓王權之下潛藏的黨派之爭,這時換了個年輕的世子聽政,各個黨派莫不想抓住這個時機以擴權,老論一派便趁隙離間英祖和世子之間的關係。老論透過貞純王后和淑儀文氏向英祖進讒言,使得英祖大怒認為世子無能,把世子找來嚴厲地痛罵一頓。世子對於父親的懼怕讓世子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壓力,想盡辦法避免見到父親。世子不知道怎樣做才能合英祖的意,而英祖卻也從不明說,只是一昧地責罵,父子兩人無法溝通而漸行漸遠。韓國的歷史教科書裡面說世子是黨爭之下的犧牲品,但是我個人傾向相信世子的妻子惠慶宮洪氏所著的《恨中錄》裡面的說法。黨爭確是催化世子和英祖之間的裂痕,但在動輒得咎的精神壓力下,世子後來似乎有極嚴重的精神疾病,發作之時常虐殺宮人,甚至世子最愛的景嬪朴氏也被世子毆打致死。此外世子還有很多異常的行為,使得英祖對世子徹底失望。世子的精神病已嚴重威脅王室的安全,加上老論派批判世子暴行的上疏,使得英祖最後決定親手處決自己的兒子,將世子關在米櫃中八天活活餓死。世子死了之後英祖相當後悔,雖是不得已但仍讓英祖十分哀痛,英祖給了世子「思悼」這個謚號以表達對世子之死的哀悼。英祖在治世上的評價很高,被認為是僅次於太宗和世宗的英明君主,然而英祖卻是個失敗的父親,不知如何跟子女溝通而導致無法挽回的悲劇。

因為思悼世子事件,使得朋黨又出現新的變化。以世子的岳父領議政洪鳳漢為首的一部分老論派,與少論和南人合流,同情思悼世子,對英祖的作法表示不滿,形成了「時派」。而計畫挑撥世子和英祖關係,以貞純王后父親金漢耉與金龜柱為首的大部分老論派,則是贊同英祖的處置,形成了「僻派」,自此朝政逐漸轉化為時派與僻派的對立。

在士大夫汲汲於黨爭之時,朝鮮的社會和學術思想也開始在轉變。隨著戰亂帶來的農業經濟上的破壞,對於朝鮮建國以來奉為圭臬的性理學,許多儒學者對於其總是唱高調的性理學本質開始有了反思。為了重整戰亂後破敗凋敝的社會,農田水利、土地丈量、算數、天文、機械等實用的科學技術開始受到儒學者們的重視。以往這些科學技術都是中人階級的官員在學習的,兩班貴族認為這些實用技術和儒家的統治學說相比根本是枝微的小技而不屑一顧。但在壬辰倭亂之後,逐漸開始有儒學者投入實用技術的研究,促成了「實學」的興起。

推動實學發展的其中一個力量,那就是透過中原明國和清國間接傳入的西學。朝鮮每年固定都會派遺使節團到中原王朝,派遺到明朝的稱為朝天使,而之後派遣到清朝的則稱為燕行使,一般都是在冬至和正月的時候派遣使節,另外有特別的情況亦會加派使節團。使節團的任務很多,除了外交事宜之外,還包括朝貢貿易、了解明清王朝的現狀、國際局勢、觀察風土民情,以及學術上的交流等等。明朝中期以後,西班牙耶穌會的傳教士前仆後繼地來到中土,帶來了西方先進的科學文明,以及他們的終極使命—天主教。許多西方的天文、曆算、數學、物理、醫學,以及天主教相關的書籍都由傳教士和對西方文明感興趣的文臣們翻譯成漢文書籍。朝鮮的使臣們,在北京有了和西學交流的機會,並且帶回了許多西學相關的漢文書籍回到朝鮮。

西學傳入朝鮮的發端不可不提的就是李睟光,他在壬辰倭亂後以奏請使的身份多次前往明國的燕京,和明國、琉球、安南、暹羅等國的使臣交流,並且將許多西方文明技術及義大利神父所著的《天主實義》等書籍帶回了朝鮮,成為朝鮮最先導入西學的先驅。李睟光晚年留下一部著作《芝峰類說》,是朝鮮第一本百科全書,有系統地介紹了西方的技術和天主教相關的教義。到了英祖時期,實學已漸成風氣,洪大容、李瀷等著名實學家輩出。

英祖是朝鮮史上最長壽且在位最久的君主,在位五十一年於八十三歲時昇遐。英祖過世後,由思悼世子的兒子,世孫李祘繼位,是為正祖。正祖延續英祖的蕩平策,並且設立奎章閣整理典章制度並拔擢人材,有人稱正祖時期為朝鮮的文藝復興時代。正祖對於攸關民生的實學亦相關重視,重用許多實學者,其中最出名的就是韓國古裝劇常出現的丁若鏞了。正祖八年(1784年)作為冬至使前往北京的李承薰,在北京的天主教堂受洗,成為朝鮮最初的天主教徒,返國後開始秘密傳教,這是朝鮮天主教作為宗教傳播之始。

當時朝鮮的社會階層亦開始漸有思變之勢,庶孽階層的不公待遇逐漸成為社會問題。庶孽指的是兩班貴族和妾所生的庶出子女,庶孽無法具有兩班的身份,依其母親的身份而為良民或賤民。從太宗頒行庶孽禁錮法以來,庶孽參加科舉處處受限,就算考上也只能擔任低層的職位。庶孽多出身班家,受過較好的教育,但卻無法有均等的參政機會,隨著庶孽人數的增加,在英祖時庶孽的人口數已近全國總數的一半,其不滿已是積怨甚久。英祖四十八年(1772年)時頒行了庶孽通清法,削除許多不公的登用方式,而且英祖也破格錄用許多庶孽為大臣,嚴格禁錮的社會階級開始有了變化。隨著社會思想的變動及天主教教義的流佈,天主教的人皆平等的觀念漸受中下階層人民的歡迎,教眾在教內皆是弟兄,而無兩班、良民、賤民之別。

李瀷和丁若鏞皆是南人出身,而對於西學及天主教抱持好感者也以南人和少論較多,而老論一派則多是堅守程朱理學的正統性,排斥西學更嚴拒天主教。於是原本因為政治事件形成對立的時派和僻派,更增添了思想上的對立。傾向接受西學與天主教的時派被稱作「信西派」,而排斥西學的僻派又被稱作「攻西派」,於是天主教不但成為儒教思想上的挑戰者,更成為了黨爭的工具。

正祖時期在全羅道珍山郡有位名為尹持忠的人,他是丁若鏞的表兄弟。他向丁若鏞兄弟求教學習天主教的教義,之後便入教成為教徒,教名為保羅。正祖十五年(1791年)尹持忠的母親過世,尹持忠堅持以天主教的儀式舉行葬體,拒絕任何祭祀並燒毀了母親的神主牌位。這個在儒教眼中被視為大不孝的行為,被人告發後被移送全州監營。這件事傳到中央,在朝政上引起極大的波瀾。當時正祖重用的要臣多是時派,僻派的勢力屢遭壓抑。尹持忠信奉天主教的不孝事件,給了老論僻派一個絕好的機會,攻西派與信西派的爭鬥於是白熱化。在不忠不孝的大義名分下,正祖只能將其發還珍山郡守,以無君無父的大逆罪名,將尹持忠以及其表兄弟權尚然判處斬首之刑,成為韓國天主教最初的殉教者。這年是辛亥年,此事件被稱作辛亥教難。教難使得支持正祖的時派勢力受到打擊,也讓信西和攻西的爭論自此爭鬥不休。

在全州有一位叫作柳恒儉的人,他是尹持忠的表弟,他從尹持忠那裡拿到了天主教的書籍,閱讀之後大為拜服,便向當時有名的天主教學者權日身學習並入教,教名為奧古斯丁。由於當時朝鮮的天主教都是地下活動,並沒有得到羅馬教廷的認可,朝鮮的天主教徒自行授予聖職,此稱為假聖職制度。柳恒儉在這樣的制度下被任命為神父,返回故鄉全州開始傳教,被稱為湖南的使徒。但後來在仔細了解教義後,發現假聖職制度是瀆聖的行為,於是他便寫信給在北京的主教詢問。北京主教了解這個事實後,由於朝鮮嚴禁西洋人入國,於是便派遣和朝鮮人相貌相似的清國人周文謨神父進入朝鮮主持教務。柳恒儉幫助周文謨神父進入朝鮮,在周文謨神父到全州的時候便住在柳恒儉家中,與柳恒儉一起投入湖南的傳教活動。

受到父親柳恒儉的影響,柳恒儉的兒子們也都十分虔誠信仰天主教,柳恒儉的大兒子柳重哲更是發願要終身侍奉天主。柳重哲在十六歲的時候遇見來到全州的周文謨神父,向神父傳達了這個意願。二年後周文謨神父到了漢陽,在漢陽遇見一位兩班家的女子,名字叫作李順伊。她是朝鮮太宗的第十四世孫,她的母親正是當時天主教學者權日身的妹妹,故自幼便篤信天主教,她亦向神父表明想要侍奉天主,希望神父幫她想辦法。但是當時朝鮮仍是儒教當道,而且朝鮮的習俗是早婚,按朱子家禮在十五歲時就要行成年禮,男子要行冠禮,女子則是行笄禮。一般朝鮮男女在成年禮後就要準備婚禮,也有在成年之前就結婚的。對女生來說成年不一定會行笄禮,很多時候是直接以婚禮代替笄禮。因此若是堅守獨身不婚侍奉天主的話,是不見容於當時的朝鮮社會的。周文謨神父這時便想起了住在全州的柳重哲,在周神父的安排下,柳重哲和李順伊舉行婚禮結為夫妻,這時柳重哲是十八歲,而李順伊是十五歲。柳重哲和李順伊二人回到全州後,在父母面前立下童貞誓約,兩人相約將像兄妹般過著童貞的生活。

正祖承繼英祖的衣缽,延續蕩平策壓制黨爭並致力於文藝及民生的復興,但可惜的是正祖沒有像英祖那麼長壽。正祖在位二十四年,於四十九歲時因急病昇遐。正祖只有二個兒子,宜嬪成氏所生的文孝世子很早就過世了,而後綏嬪朴氏所生的王子李玜被封為世子。正祖昇遐後,世子繼位,是為純祖。純祖即位時只有十一歲尚未成年,因此是由大王大妃也就是英祖的繼妃貞純王后垂簾聽政。英祖和正祖苦心經營的蕩平策,在貞純王后垂簾聽政後便毀於一旦。貞純王后將遠房堂哥老論僻派金觀柱任命為吏曹參判開始,大舉登用老論僻派使其把持要職,僻派得勢後便大肆肅清時派。對付時派的一個最好的方法,就是利用天主教。不但能將動搖儒學階級統治思想根本的天主教徹底禁絕,更能藉此一舉消滅支持天主教的時派勢力,可謂一石二鳥。貞純王后在純祖登基之時即公布斥邪的命令,宣布天主教為邪教,開始大肆彈壓天主教徒。

純祖元年(1801年)貞純王后頒布天主教禁止令,並利用朝鮮建國以來實行的五家作統法,強力搜捕天主教徒。五家作統法是朝鮮時期為了維持治安及便於行政所實行的互保制度,將五戶人家集合為一統,設立其中一家為統主負責管理。在肅宗的父親顯宗時期以後,逐漸轉化為相互監視犯罪的連坐制度,並在肅宗時期進一步強化,類似於臺灣在日治時期所實施的保甲制度。在五家作統法的制度下,若是統內有天主教徒卻未舉報,那麼該統的五家都要連坐。因此朝鮮全國各地天主教徒紛紛遭到告發並逮捕處決,全國陷入一片血海。周文謨神父為了保護教徒,主動向朝鮮政府投案,遭到處死。然而對天主教的迫害並未因此平息,躲在忠清道堤川的天主教徒南人黃嗣永,秘密地寫了一封帛書給北京的主教,詳細描述朝鮮迫害天主教的狀況,並請主教上告清國皇帝,將朝鮮併為清國的一省以維護宗教自由,甚而期請西方列強出兵以武力壓制朝鮮。這個帛書後來在途中被朝鮮政府截獲,黃嗣永遭逮捕處決。自此所有的天主教徒都揹上了叛國的罪名,與天主教有關連的時派大臣,如李承薫、權哲身、丁若鍾、丁若鏞等人,不是遭到處死就是被流放。

在禁止令下達後,全州最先被逮捕的便是柳恒儉一家人,柳恒儉和兒子柳重哲、柳文碩等人被押送到漢陽,在鞠廳內被拷問後以大逆不道之罪判處死刑,發還全州後就在全州南門外現在殿洞聖堂的位置,凌遲處死。而後包括柳恒儉的妻子申喜,以及柳重哲的妻子李順伊等人也被逮捕,在全州城外的樹林斬首處死。這一年是辛酉年,故這次大規模的天主教迫害事件便稱為辛酉邪獄。

辛酉邪獄大肆肅清南人及少論一派,老論僻派掌握了全部的政權,但是朋黨政治自此已成強弩之末。四年後純祖成年,貞純王后撤簾還政,隔年便逝世了。隨著貞純王后和金觀柱等人離世,老論亦開始沒落。純祖的岳父,安東金氏出身的金祖淳利用純祖的信賴獨攬朝政,並安插安東金氏家族出身者位居要職。朝鮮三百年來殘酷的朋黨政治終於落幕,然取而代之的,是以同族血緣獨佔朝政,由外戚安東金氏一族開始的更加腐敗的勢道政治。

致命者山聖地登山入口的耶穌像
從致命者山聖地入口向上爬不久,便會看到一尊張開雙臂的耶穌像。張開雙臂的耶穌,看似想將這個世間受盡苦難的眾生們擁入懷中。雖然不是基督徒,但想起了二百年前受盡逼迫的殉教者們,希望他們真的能安息在天主的懷抱之中。繼續向前行,不久會遇到一個叉路口,向左側是十字架之路,向右側是通往聖職者墓地。實際上這兩條路最後是相通的,不管選擇哪一條最後都會繞一圈回到原地,我選擇了先從十字架之路往上爬。

十字架之路
十字架之路隨著一步步往上爬,每隔一段路就會有一個十字架。十字架上面都寫有韓文,每個十字架的韓文內容都不同。內容從耶穌被判死刑,背著沉重的十字架,一步一步氣力漸耗盡,而後被釘在十字架上,氣力衰竭最後斷氣,一路上會遇到十四個十字架。每往致命者山登上一步,就像是隨著耶穌走過祂的人生最後一程。當時的天氣十分寒冷,走在十字架之路不見一人,不過倒也不以為意,靜謚的路途對於殉教者是更好的懷念吧。

山頂聖堂
走完十字架之路,體驗了耶穌邁向死亡的最後一程。但是最後一個十字架寫的卻是耶穌的弟子埋葬祂的屍身,而不是我預期的耶穌復活的內容。走過最後一個十字架,前向在樹林的間隙中隱約可以見到一座聖堂,或許要探詢復活的象徵是在那聖堂裡面吧。不過並沒有走向聖堂,而是繼續向山頂爬去。不一會兒終於到了聖堂後方山頂上的一片平地,映入眼簾的便是努力爬上山來的目的,埋葬柳恒儉一家人的天主教殉教者墓。

天主教殉教者墓(童貞夫妻墓)
原本柳恒儉、柳重哲、李順伊等人被處死之後,遺體被埋在全州城外的草南里。在1914年時,由殿洞聖堂的Baudounet神父將其移葬至此。柳恒儉及其妻子申喜,大兒子柳重哲及兒媳李順伊,二兒子柳文哲,弟媳李六喜,以及侄子柳重誠七人合葬於此。柳重哲和李順伊,這對世上唯一的一對為了天主教殉教的童貞夫妻,韓國天主教會稱之為是珍珠中的珍珠,因此這個墓又被稱為童貞夫妻墓。柳重哲的教名是約翰,而李順伊的教名是呂佳田(Lutgardis 루갈다),故致命者山也被稱作呂佳田山(루갈다산)。

我在他們的墳前佇立了好久,在書本裡讀過的朝鮮的黨爭和天主教的過往在腦海中一幕幕地恍若真實般在眼前閃過,為了堅守自己的信仰,成為了朝鮮朋黨政治之下無辜的犧牲品。柳恒儉一家七個人還能被後人記下名字追悼,但二百年前的邪獄迫害,更多那上百成千的犧牲者又何嘗在這險惡的人世間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呢。歷史的記憶是多麼地沉重,若不要去知道那麼多朝鮮的過往,或許也就不會陷入那令人糾結的感傷之中了吧。在墳前向殉教者們深深行禮,雖然宗教立場不同,但那謹守戒律過著童貞生活,並堅持信仰而犧牲性命的短短二十年的人生,也已成為了我的記憶的一部分。

致命者山頂上
抬頭上望,在山頂處立著一個十字架,從殉教者墓後方有一條小路可以繼續爬到致命者山的最高點。沿著小路向上爬不久,便來到十字架旁。不過山頂上的風非常的大,而且沿著稜線上行沒有避風之處,山頂的立地也極窄迫,若手不攙扶旁邊的樹幹在大風之中幾乎是無法站穩。陣陣襲來的寒風終於讓人體會到所謂的寒風刺骨究竟是何含意了,那凜冽的寒風就像吹進整個身軀裡面,寒意是從骨子裡面向外滲透出來。想起了柳恒儉一家在二百年前殉教之時,也是在這樣刮著寒風的冬日時節走到生命的盡頭,這山頂不稍暫歇的寒風,或許正是訴說著殉教者們的悲戚吧。十字架旁有塊奇岩,從某個角度看上去很像是個在祈禱的女子,也許她正是為了殉教者們的安息及世間苦難的眾生們祈禱著吧。

致命者山頂上俯望全州市區
從山頂下來,循著另一條路走下致命者山,沿途可以從不同高度眺望整個全州,步換景移。到了山腰之處,可以見到天主教聖職者墓地,其主要是埋葬全州歷任的天主教聖職人員。

天主教聖職者墓地
離開了致命者山,深深地祈願這樣的迫害在世界各地都不會再重演,相信這也是百年前殉教者們的希望吧。沿著原路走回麒麟大路上,走過梨木臺後再繼續向北行,終於在右方看到了天主教全州教區廳。

天主教全州教區廳
若是沒有聽從觀光案內所小姐的指引,我本來是要從天主教全州教區廳的後方那條路走到軍警公墓,再從公墓後方的山路爬到僧岩山的另外一側,去探訪後百濟時期的東固山城和甄萱王宮址。但是因為聽信了指引讓我在麒麟大路上數度徘徊找不到登山的入口,反而給了我走訪僧岩寺和致命者山聖地的機會,人生的際遇就是這麼樣出其不意,這也是旅行讓人領悟到最珍貴的東西之一。到此之時已近午時,已沒有時間得以翻過後山去親自去憑弔雄霸一時的後百濟王甄萱所留下的痕跡了。

遠望著僧岩山,遙想後山那側就是風起雲湧的後三國時期,甄萱大王就在這裡重新讓百濟這個消失了三百年的名字在歷史上復活,花費了數十年的光陰,終於拿下新羅的大耶城,揮軍徐羅伐佔領新羅王宮,除掉新羅倒數第二位國王景哀王,一雪三百年前百濟義慈王所遭遇的亡國之恨。而高麗太祖王建為救新羅率兵親征,卻被甄萱圍困在大邱附近的八公山中,最後高麗全軍覆沒,王建的愛將申崇謙為救王建出逃壯烈犧牲,只有王建一個人活著逃出來。如此叱吒風雲的後百濟王國,接連擊敗新羅和高麗,然而最後卻因王位繼承的問題,甄萱的長子神劍發動政變奪取了政權,甄萱被軟禁後不得己偷偷潛逃到高麗去投靠王建。最後甄萱和王建聯手出兵攻打自己的兒子神劍,由甄萱親手消滅自己費盡一生的心血所建立的國家,百濟這個名字從此也被世人所淡忘。

想起一代豪傑的甄萱大王,自己建立的國家卻是由自己親手收回的這像捉弄般的悲劇,探訪甄萱的足跡一直是我的計畫。雖然這一次還是留下了遺憾,但是有著遺憾才更是未來旅行的動力。離開全州教區廳後,便信步走回全州Guest House辦理退房。雖然退房,但並沒有計畫馬上要離開全州,還有很多地方要看呢。

肇慶廟
離開Guest House後,便走到慶基殿的後方,從半掩著的側門走進去,昨日尚還留有幾處沒有看完。不遠處就是肇慶廟,非常可惜的是目前正在整修而無法進入參觀。肇慶廟是供奉全州李氏始祖,也就是李成桂的二十一代先祖李翰夫婦的祠堂。李翰曾經在新羅時期擔任過司空的官職,而後移居全州,成為全州李氏的始祖。朝鮮建國後不久就興建了太祖李成桂的祠堂,也就是慶基殿,但是一直沒有供奉李氏始祖的祠堂。在英祖四十七年(1771年)才由全國的儒生上疏,決定於慶基殿的後方興建供奉全州李氏始祖李翰的殿閣,稱作肇慶廟。主殿中供有英祖親筆所寫的「始祖考新羅司空神位」及「始祖妣慶州金氏神位」牌位,只可惜無緣進入大殿一見英祖大王的親筆。

御真博物館
再向裡面走去,是一個新建的仿古殿閣,韓文寫著是御真博物館。裡面一樓是御真展示室,裡面展出朝鮮太祖、世宗、英祖、正祖、純祖、哲宗,以及大韓帝國高宗以及純宗皇帝的御真。朝鮮的國王和舊韓國的皇帝其實都已經背得很熟了,他們的御真照片在網路上也看過很多次。不過真的看到整幅大張的御真肖像近在眼前,還是有種震攝之感。尤其是高宗皇帝的御真,不管你從哪個角度看,都覺得畫中的高宗皇帝正在炯炯有神地盯著你,可惜這些御真是不能拍照的。另外,千萬別像我一樣沒作足功課,看建築外觀以為它只有一層樓而已,其實它還有地下室,地下室的展覽館介紹慶基殿的歷史,目前還有朝鮮王陵特展,這真是返國之後感到最大的遺恨啊。

全州鄉校
再次離開慶基殿之後,便往韓屋村的南邊走去,探訪在韓屋村的最後一個景點全州鄉校。鄉校是從高麗時期以來在全國各地設立的地方儒學教育機構,高麗實施科舉制度之後,高麗仁宗五年(1127年)頒布詔書於全國各郡縣設立教化之官署,是為鄉校之始。到了朝鮮時期,太祖李成桂登基之後,大力整頓高麗毅宗武臣之亂後漸衰微的鄉校體系,命令各道監察使致力於改進地方教育,修明學校視為監察使的政績之一,以確固儒教及官僚人材培育之推行。

朝鮮在首都漢陽設立東學、南學、西學、中學四個學堂,合稱四學,主要教授基礎的儒教知識,而在首都以外的全國各地則是以鄉校來擔負初等教育的責任。四學和鄉校教學的內容其實都差不多,主要以小學、四書五經和詩賦等科舉要考的內容為主。在朝鮮時期,兩班或良民只要有意願都可以到鄉校入學接受教育。雖然賤民還是被排除在教育之外,不過良民、庶孽還是具有基本的教育機會,沒有完全被兩班壟斷,也算是朝鮮階級制社會裡面稍具公義的制度了。

進入鄉校就讀的兩班和良民都有宿舍可住,鄉校的宿舍分為東西兩齋,東齋是專門給兩班子弟住的,西齋則是給良民庶子所住。在入學滿一定的時間後,鄉校的兩班學生可以參加以經學考試為主的生員試,或是以詞賦製述為主的進士試,若考試及格就稱為生員或進士,並且具有可以進入漢城的成均館就讀的資格。在成均館就讀滿三百天之後,就具有參加稱為大科的文科科舉的資格。朝鮮每三年會舉行一次定期的大科科舉,稱作式年試,另外時常不定期會舉行別試,大科及第的人才能擔任高級官吏。非兩班出身者雖然也可以考生員進士試,但一般很難考上,要通過大科更是難如登天。中人良民主要應試雜科,雜科考外語翻譯、醫學、天文、地理等科目,成為技術官僚。

朝鮮中期以後私人辦學的書院興起,兩班子弟多到書院就學,或是乾脆請老師到家裡來教,而不願到鄉校和良民庶孽一起就讀,鄉校所屬的官學體制開始沒落。英祖時期以後,生員進士及大科的應試資格不得不大舉放寬,因為大部分的兩班都不是從官學出身的,以幼學身份直接應試者從英祖時期開始反而佔了通過科舉者的多數,鄉校的官學功能已經名存實亡。雖然良民庶孽背了再多的經書還是很難考過科舉,基本上是讀心酸的。不過只要是在鄉校就讀的人,無論是誰都可以免除軍役,因此許多為了逃避軍役的農民紛紛跑到鄉校去假裝讀書,導致鄉校的教育功能進一步萎縮。

地方上的鄉校除了作為官學機構之外,另一個功能是作為地方上的文廟。因此鄉校裡一定會有大成殿,祭拜先師孔子以及中土和朝鮮的儒教先賢。甲午戰爭以後,高宗三十一年(1894年)甲午更張之時廢除科舉制度,鄉校至此完全喪失了教育機構的功能,成為單純的祭祀之所。

全州鄉校大成殿
朝鮮全國各地的鄉校的殿閣設置基本上大體相仿,全州鄉校也不例外。主殿是大成殿,是擺放至聖先師孔子的牌位。在大成殿的兩側各設有東廡和西廡二間,是分別擺放中土及朝鮮的儒教先賢的牌位。在大成殿的後方則是設有講學的場所,稱作明倫堂,在明倫堂的東西兩側則是設有學生宿舍東齋和西齋。不過可惜的是目前明倫堂正在整修,外觀完全被鷹架包住,且不時傳來電鑽聲,還是緣慳一面了。

離開全州鄉校,下一個目的地就是國立全州博物館了。全州博物館位置全州市的西側,與韓屋村有段蠻遠的距離,因此一定得搭交通工具才行。這次我就不去慶基殿的那個觀光案內所問了,而是到韓屋村東側靠麒麟大路的另一間觀光案內所詢問要搭什麼公車到博物館。有了先前的經驗,這次我再也不拿中文地圖,而是拿著韓文地圖並堅持用韓語對答。感謝案內所的小姐詳細解說該到哪邊搭公車,並且還幫我仔細查了開往博物館的完整的公車路線號碼。照著說明走回了慶基殿,在外側的道路對面搭上開往博物館的公車。一整個上午都在室外吹著刺骨寒風,上車之時向司機確認是否是開往博物館,但是韓語博物館的博字我竟然重覆唸了近十次卻無法接下第二個字,凍僵的臉部肌肉完全無法控制,果然身旁的韓國人毛帽圍巾不是戴好看的。

國立全州博物館
公車開了過半小時路旁景色越顯荒僻,不過終於還是到了國立全州博物館,這時車上只剩下我一個乘客而已了,司機也很好心主動告訴我該下車。全州博物館主要收藏全羅北道地區出土的考古及古美術品,在韓國每到一個地方,除了觀覽古蹟之外,非去不可的就是博物館了。從大門進出之後,右手邊就是露天展示區,我的目光隨即注視在展示區的古墳之上。沿路有好幾個全羅北道地區的古墳等比例模型,看到古墳興趣又來了。記得在碩士班的時候曾有段時間,時常待在臺大圖書館一樓,醉心翻閱東北亞墓葬形式相關的書籍。一樓東亞特藏區有一堆韓國和日本的古墳挖掘報告書,對非考古學背景出身的我雖頗為艱澀,但還是想盡辦法能夠釐出一些端倪。一般人對墳墓通常有很多忌諱,許多人看到我在韓國拍的照片,總是很疑惑為什麼我總是去墳墓一類很陰的地方。墳墓不只是存放死人的地方,它能夠告訴我們太多太多的事情,當時的建築技術、藝術、歷史、宗教觀、跨國文化交流、風俗、食物、生活條件等等,就在封墳之後原封不動地保存給千年後的我們來了解當時的一切。看著全州博物館露天展示的古墳,故意不去看旁邊的解說牌,先細細的觀察墳墓的形制,豎穴式還是橫穴式,墓室的結構如何,是石室還是磚築。當然這些模型都是空墓,沒有隨葬品和棺槨遺骨,少了不少有用的資訊。但透過觀察僅知的這些來推估這個墓大概是什麼時期,主要分布在什麼地區,是屬於哪種文化的墓葬,然後再看旁邊的解說牌確認答案,這應該就是考古學有趣之處吧。

國立全州博物館本館
看完了露天展示區後,來到後方的本館,本館是主要的展示館,設有多個展覽室,展出從舊石器時代以來全羅道地區的各種考古出土文物以及古物及藝術品的收藏。一進入本館,走到服務台前想拿觀覽資料,結果服務台小姐看到我背著大背包,主動用韓語詢問要不要寄放行李,感謝小姐的幫忙讓我免於肩脊重壓之苦,我在博物館內真的待很久,逛遍了每一個展示廳。在全州博物館一定要看的鎮館之寶應該就是國寶第123號,在益山王宮里五層石塔所出土的舍利莊嚴具及純金金剛經經版了。據推斷這應該是百濟時期的遺物,舍利莊嚴具青色的瓶身造型實是百濟工藝之最,金剛經是我非常熟悉的經典,千年前的百濟人能將這麼長篇的金剛經利用澆熔鎚打於十九張小小的純金金箔片上,實在令人讚嘆。一字一字讀著千年前百濟的金剛經版,讓我也在博物館裡讀了一部金剛經,實是極好的因緣啊。

全州歷史博物館
步出博物館之時已近午後二點,這時想到便打個電話給映人姊姊問看看什麼時候要到益山,原來映人姊姊還沒出發,正好還能順道到國立全州博物館旁邊的全州歷史博物館逛逛。全州歷史博物館和國立全州博物館雖然就在附近,不過展覽的風格不大相同,很值得去看一看。不過全州歷史博物館裡面的展覽說明幾乎都是只有韓文,很少有英文的解說。若是韓文閱讀能力不是很好的話,也還是可以看一看啦,有許多實物和圖片照片可以幫助你了解全州的歷史。不像全州博物館是以考古的歷史文物的展示為主,全州歷史博物館則是偏向通俗的解說,利用說明、模型、照片等等,從先史時代開始一直到現代,了解全州的變化。若想快速對於全州及全羅道的歷史有個概括的了解,參觀全州歷史博物館是不錯的方法。

另外全州歷史博物館還有一個特別的展示室,就是東學農民革命展示室。臺灣的歷史教科書裡面現在仍是把朝鮮末期以東學信仰為主的農民起義事件稱作東學黨之亂,並且將中日甲午戰爭的起因歸於東學黨的頭上。當然就某個層面看來東學農民的烽起確是給了日本和清國出兵的口實,但是課本暗示性地把歷史化簡成因朝鮮東學教的農民暴動而導致中日戰爭的單純邏輯,卻是嚴重簡化了學生的思考,並在某種程度上歪曲了史實。韓國現在已將甲午年的農民起義事件稱為東學農民革命,該革命所帶有的政治性理念,武裝力量的嚴格紀律,以及對國際情勢的洞察,都不是一般的民亂可以比擬。 一開始在全羅道古阜郡發生的反抗郡守的烽起,迅速得到廣大農民的支持,並能大敗官軍,進軍全州府城,甚而連中央派來的兩湖招討使都被農民軍擊敗。但農民軍也看清當時日清兩國的動向,選擇和朝鮮政府議和以免招致日清兩國干涉的口實,讓全羅道成為農民自治的區域。若是不從朝鮮晚期的政治及社會的現狀,以及日本和清國的近代史,是很難看得清全貌的。

十二月上旬在全州歷史博物館有個韓日強制併合百年特別展,1910年大韓帝國被強行併入大日本帝國,至2010年正好是一百年。總共有好幾個不同的展示室展出相關的內容,除了有介紹日本強佔期的刑務所,解說日本殖民者是如何刑求抗日義士等激起愛國心的展覽外,讓我感到比較新鮮的,是介紹日本統治時期在全羅道的日本人農莊的擴張,看到當時日本的報紙如何宣傳朝鮮是未開發的樂土,吸引日本人移民朝鮮開發土地,以及地權如何從朝鮮貧農大幅轉移到日本人的手中,農莊的僱用制度以及農業生產方式和水利的改進等等,這是以前從未關注過的部分,著實開闊了不少眼界。

離開全州歷史博物館之時,已經快下午三點半了,為了趕上映人姊姊抵達益山的時間,也是時候該離開全州了。搭公車回到韓屋村附近的南部市場,這時想趁機順道走去拍一下豐南門。雖然前一天晚上已經先走到豐南門來看過了,但是沒有為它留下照片。

豐南門
豐南門是全州府城的南門,最初是興建於高麗時期,現在看到的是1976年重修的,號稱湖南第一門,不過我到的時候又是在維修中。豐南門是在道路圓環的中心,繞著圓環緩步地走過一圈,看著豐南門的各個角度,雖然被鷹架和帆布遮住了容顏,還是想辦法想像著這座湖南第一城的光榮。

圓環走完一圈後,又步行回到公車站,搭車到全州市外巴士站,準備搭市外巴士到北邊的益山市了。在買票之時,我和售票小姐說要到益山,她一直反覆確認我是要到全北益山還是京畿道一山,韓語的「益」和「一」發音明明不一樣,我很確定我唸的是益啊。不管怎樣,還是搭上車前往益山了。益山市就在全州市的西北邊,車程不到一個小時就到了,一步出益山巴士站,感覺和全州就完全不同了,果然是一般韓國小城市的感覺。

益山市外巴士站外
巴士站外的道路上的路標寫著直走就會到益山火車站,但不知要走多久,反正先照著走,看到公車站牌時再說吧。走著走著終於看到公車站牌,便上了公車。車子開了之後問司機益山火車站在哪站下車,結果司機竟然跟我說下一站就是益山火車站,早知道我繼續用走的就好了,還可省下一千韓圓。
益山火車站
就在映人姊姊的KTX高鐵預計抵達益山站的時刻,我正好也抵達益山站了,時間真是算得剛剛好啊。就在出站口等了一會便見到映人姊姊了,和映人姊姊會合之後,當然還是先去找益山的觀光案內所了。我們走出火車站,開始四處尋找觀光案內所,但是一直遍尋不著,其實隔天才發現原來觀光案內所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在火車站附近找不到觀光案內所之後,我們二人便打算走回巴士站附近找找看,結果還是一樣找不到觀光案內所。這時覺得益山的觀光怎麼會做得這麼差呢,難道全羅北道只想要發展全州的觀光嗎。

在找不到觀光案內所,天色又已轉暗的情況下,只好先解決腹肚的需求了。我們隨便跳上一台公車,漫無目的地看著益山這座陌生的城市。看到許多人下車,我們也跟著一起下車了,來到益山市區的北邊。對於旅人來說,若沒有身處的城市的地圖是件讓人不安的事情,正好看到有間書店,想看看沒有沒賣益山地圖,結果還是徒勞無功。最後只好先去想辦法解決晚餐了,在附近的巷子繞了一會,最後決定去吃炒雞排。

炒雞排
早上的早餐是一瓶首爾牛乳,中午則是在全州博物館附近的便利商店買了一個巧克力棒配上一瓶香蕉牛奶充當午餐。晚上終於能吃頓好一點的了,沒想到我第一次吃炒雞排竟然是在益山啊。因為沒有吃過炒雞排,所以也無從比較,不過是覺得味道還蠻好的。雞排吃的差不多後,就可以請阿珠嬤過來幫忙弄成炒飯。老實說若不是跟著映人姊姊來,我壓根兒不知道原來有這回事啊。

雞排炒飯
邊吃邊聊了不少東西,和映人姊姊認識這麼多年,今天應該是第一次聊這麼久吧,另外還被發現吃飯很慢的這件事,這只要是認識我的人久了之後都會知道的事情。吃完飯後便在附近四處找尋今晚要投宿的地方,但是在四周繞了無數遍,竟然找不到任何一處可以住宿之處。這真是在韓國遇到的頭一遭啊,在市區竟然連一家Motel都遍尋不著。最後我們只好搭計程車,回到益山巴士站附近,拜映人姊姊之賜,這也是我在韓國第一次搭計程車,原來計程車上還可以看韓劇啊。在巴士站的後方是一整群的Motel聚集區域,一堆閃著霓虹燈的Motel並排而立,也不知道要選哪家比較好。最後找到其中一家叫作「新羅Motel」,應該是因為它的名字有親切感才選的。一間房間一晚三萬韓圓,還算蠻便宜的,而且房間又大設備又好,是我在韓國歷來住過最好的飯店了。

新羅Motel房間設施
房間有大螢幕液晶電視,又有一台可以上網的電腦,對沒有帶筆記型電腦的我來說實在是太方便了。洗完澡便打開電視看韓國的綜藝節目,邊看邊練習聽力。時近午夜之時,看完KBS新聞播的延坪島炮擊相關的報導後便早點就寢,明天早上八點就要出發去探訪這次旅程中最重要的景點彌勒寺址了。不過不知是不是不習慣睡電熱毯的關係,還是晚上吃得太飽,這晚其實是半睡半醒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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